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奥赛罗
——从读者批评看莎士比亚的悲剧《奥赛罗》 
原亚楠
（陕西师范大学，陕西 西安710062） 
　　摘　要：读者批评理论强调读者及读者视野,认为文学作品通过不断召唤读者的期待同时又重构读者的期待最终实现其文学价值。本文基于此理论，从读者期待视野、期待重构和召唤结构三方面对《奥赛罗》进行重新解读。
　　关键词：读者批评；《奥赛罗》；期待视野；期待重构；召唤结构
　　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508（2011）05-0156-03
　　一、引言读者批评的兴起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西方社会发展的结果，该理论主张文学批评从关注文本转向聚焦读者及阅读过程。作家所创作的文本在没有与读者发生联系之前,只是有待实现的文本,只有当读者把自己的思想感情、生活经验融化到文本的潜在结构中去,使文本成为读者的对象化了的作品,作家写出来的文本才实现了创作的价值。正如伊瑟尔所说:“作品的意义只有在阅读过程中才能产生,它是作品和读者相互作用的产物,而不是隐藏在作品之中,等待阐释学去发现的神秘之物。”①。作品意义中的不确定性和意义空白召唤读者去寻找作品的意义。
　　《奥赛罗》自问世以来各种解读层出不穷,褒贬不一。不仅从性格缺陷说、身份认同危机说、偶像崇拜说、种族歧视说来解读奥赛罗悲剧的原因，近年来从马克思主义的文学批评解读、以基督教文化角度解构、女性主义解读以及后殖民主义解读等更是进一步引起了新世纪人们对莎剧的深度思考。各种争论表明了莎士比亚的《奥瑟罗》对于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思考，各种视角之间矛盾冲突的解读实际上是从不同层面揭示了奥瑟罗悲剧的丰富性。本文以读者批评为理论基础，分别从读者期待视野、期待重构和召唤结构三个方面重新解读《奥赛罗》。
　　二、读者期待视野姚斯认为:“文艺的本质是它的人际交流性,这一特性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而非物”。②伊瑟尔进而指出:“作品的意义最终在读者阅读活动中完成,具有这一意义的作品才算完整,才算实现了作品的价值”。③两位理论大家的观点都强调了作家创作中读者地位的重要性。作家在创作文学作品时,要考虑到读者的期待视野,要在一定的程度上满足读者的心理期待。
　　《奥赛罗》中，莎士比亚以奥赛罗与苔丝德蒙娜的爱情婚姻波折为主线，创造出一幕幕震撼人心的悲剧情节、场面和氛围，以此不断调节读者的期待视野，引发情感积累：悲剧一开场，伊阿古由于没有被提升为副官，便决心报复奥赛罗和凯西奥，嫉妒心理引起的一系列行为满足了读者的阅读期待；行动中伊阿古通过精心设计的圈套，诱使奥赛罗的疑心越来越重，越来越恼怒，爱情婚姻中的信任危机提供给读者一种身临其境的期待；之后手帕事件的发生作为苔丝德蒙娜悲剧的催化剂更进一步让读者惊叹于轻信与误会导致信任瓦解的残酷现实，读者的心理活动随着悲剧人物的情感而起伏。莎士比亚不失时机地唤醒、保持读者的期待——通过展现悲剧人物内心世界的苦痛，从而强化读者与悲剧人物之间情感的交流：奥赛罗与苔丝德蒙娜由相爱、信任到怀疑、矛盾、痛苦、愤怒最终丧失理智，一系列激烈的心理斗争和挣扎唤醒读者的情感期待一步步深入，奥赛罗与苔丝德蒙娜若隐若现的悲剧结局保持读者的悲剧期待始终如一。奥赛罗听信谗言而丧失理智却意识不到随之而来的毁灭性打击，爱米丽亚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指证丈夫伊阿古的恶行，读者只能无可奈何却心痛地看着悲剧人物一步步走向深渊；苔丝德蒙娜被丈夫扼死在床上却毫无怨言与反抗，甚至在生命的最后说“没有谁，是我自己（杀了自己），向我的夫君致敬”，④读者期待中的悲剧情感体验达到了极致。莎士比亚巧妙地创造出高潮迭起的情节,满足了不同层面读者群的阅读期待。
　　三、阅读期待重构读者批评理论指出, 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读者习惯于从自身的期待视野出发对作品进行阅读,如果阅读感受与已有的期待视野一致,读者就会因作品缺乏新意和刺激而感到乏味,从而对阅读的作品失去兴趣并放弃阅读；反之,如果作品的信息内容与读者原有的期待视野有所差距,反而能唤起读者的求知欲,对超出自己期待视野的信息感到好奇。因此，读者怀着好奇心不断打破常规性思维,调整自身视野结构,从而不断重构新的阅读期待。
　　《奥赛罗》中，莎士比亚通过制造悬念从而激发读者不断重构自己的阅读期待,使得读者在惊叹和焦虑中获得精神上的悲剧震撼力。戏剧第一幕中，奥赛罗和苔丝德蒙娜的爱情遇到各种反对之声，读者期待中摩尔人奥赛罗和威尼斯贵族千金苔丝德蒙娜的爱情之路面临现实的重重困难，不可能结合。剧情却出乎意料，他们的婚姻得到了应允，夫妻二人新婚燕尔即前往塞浦路斯处理紧急军情。读者不禁为之动容, 有情人终为眷属。然而接下来的情节让观众颇感意外，旗官伊阿古由于未被提升为副官而心怀报复，他设法让凯西奥醉酒打人而被革职，又借苔丝德蒙娜丢手帕一事在奥赛罗面前谗言凯西奥与苔丝德蒙娜私通。在读者的期待中,久经战场的奥赛罗不会那么轻信部下的阴谋。但剧情的发展是奥赛罗在伊阿古的圈套中越陷越深，开始对忠诚的凯西奥和善良的妻子无端的猜忌直至失去理智——把纯洁无辜的苔丝德蒙娜扼死，命令伊阿古杀死凯西奥，这让读者的心里期待遭到了极大的重创。至剧情结尾爱米丽亚当面指证丈夫伊阿古的所作所为，奥赛罗悔恨自刎，读者不禁哑然,在惊叹中思索着悲剧带来的强大震撼力。莎士比亚的创作充分利用了读者的期待视野,并使读者的期待视野不断重构,从而保持着作品的一种不可预测性,让读者的期待视野不断转移,向结局推进。这样，读者的心理在阅读过程中被剧情牢牢抓住,层层深入，对自己的期待视野不断进行着证明与重构,直至引人深思的悲剧结局。
　　四、文本召唤结构任何一部文学作品的文本解读都存在着意义空白和不确定性。正是这种不确定性使文本更具阅读吸引力和召唤性，召唤性存在于文本的整体结构系统中,称之为文本的召唤结构。依照伊瑟尔的观点,召唤结构自身的空缺因素和暗示作用会对读者的习惯视野进行否定,从而引起读者心理上的空白以及阅读期待,由此激发阅读的内部动机,促使读者不断地思考作品的意义。
　　悲剧《奥塞罗》成功而强烈地激起了读者内心深处的情感，读者在思考中理解奥赛罗的爱与恨，同情苔丝德蒙娜蒙受不白之冤，甚至是伊阿古的自私和功利心态，同时又在反思善恶较量所引发的巨大震撼力。此外，剧中时间和空间的统一坚决地服从了情节的统一，骁勇善战的大英雄奥赛罗在威尼斯短短的时间里，经历轻信怀疑、矛盾痛苦、愤怒之后，变得失去理智，违背常理的悲剧人物所遭受的悲剧故事保持了作品与生活的陌生化距离。莎士比亚有机地安排了一切情节,召唤着读者去反复阅读小说。再次，尽管悲剧人物的悲剧结局满足了读者期待的悲剧心理,但悲剧结局本身又留下了新的悬念,引起读者新的期待：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奥赛罗与苔丝德蒙娜的爱情虽以悲剧收场，但《奥赛罗》悲剧意义的空白解读召唤读者无限的思索空间。
　　莎士比亚在悲剧《奥赛罗》的创作中既考虑到读者的期待视野,又对读者的期待进行了重构,在创作中有意识地给读者留下许多空白,构成整体结构的召唤性,从而紧紧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力。奥赛罗与苔丝德蒙娜悲剧形象的塑造既背离又超越了读者的期待视野,在背离和超越的同时拓展了读者的期待视野,剧情的发展否定了某些熟悉的经验：冲破家庭重重阻力的爱情结合足以经受现实生活的考验。然而悲剧结局提供给读者一种新的视野变化：轻信直接导致了不可挽回的残酷现实——纯洁善良的苔丝德蒙娜被丈夫扼死，奥赛罗因悔恨自刎。意料之外却又入情入理的剧情让读者感受到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的阅读体验。此外，莎士比亚有机地安排一切情节, 形成一个文本的整体结构,召唤着读者去反复阅读小说。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读者都能从莎士比亚的《奥赛罗》中获得不同的阅读体验, 其文学价值也会在读者的阅读中得以不断扩充、发展。

注释：
①胡经之,张首映. 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8：275.②姚斯.审美经验与文学阐释学［M］. 法兰克福苏尔坎普出版社, 1982：173.
③伊瑟尔.文本的召唤结构［M］. 暨南大学出版社, 1991：175.
④卞之林译.威尼斯摩尔人奥塞罗悲剧［M］. 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143.
参考文献：
［1］卞之林译.威尼斯摩尔人奥塞罗悲剧［M］. 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
［2］甘克强.以读者批评理论看电影<云水谣>［J］.语文学刊，2008，（3）.
［3］胡经之,张首映. 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8.
［4］龙柳萍.试论召唤结构与期待视野［J］.柳州师专学报,2005,6.
［5］姚斯.审美经验与文学阐释学［M］. 法兰克福苏尔坎普出版社, 1982.
［6］伊瑟尔.文本的召唤结构［M］. 暨南大学出版社, 1991.
［7］文楚安,译.读者反应批评:理论与实践［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8.
［8］朱生豪.奥瑟罗. 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1.
［9］朱立元. 接受美学［M］.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9.
［10］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M］.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收稿日期：2011-03-25
作者简介：原亚楠（1985～），女，山西长治人，陕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