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视野下的时空互动
 
袁剑（青年学者）
 
 
《中古中国与外来文明（修订本）》 荣新江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4年10月版
 

文明从来就不是固化和隔绝的。每一种文明都需要在与其他文明的互动与交流中获得新的资源，并在此基础上才能进一步发展与繁荣。中国古代文明的发展历程也概莫能外，它同样处在与周边外来文明的相互交融与互动当中。

与此同时，文明之间的交流无法脱离具体的自然地理和文化环境，总是需要特定的线路与通道方能有效进行。中古中国在与周边外来文明的相互交往过程中，最重要的路线则是著名的“丝绸之路”。正是这条连贯欧亚大陆东西两端、以内亚为重要枢纽的商贸与文化通道，在数千年的岁月里成为东西方之间交往互通的纽带与桥梁，并经由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1833-1905）在1877年极富创意的“丝绸之路”（德文：Seidenstrassen）一名而永久性地印刻在历史和文化的长河中，成为我们回望欧亚大陆乃至更大区域内文化互动与文明转型时所必须关注的讯息与通道。如德国学者克林凯特（Hans-Joachim Klimkeit）所言，“丝绸之路”及其周边地区将“伊朗、印度和中国的文明结合成一体，而自己本身不是一个单一的文化区，在这里，我们不仅可以感受到上述三种文明的影响，而且正如生活在中亚大草原和半沙漠地带的游牧民族文化一样，研究丝绸之路的那些绿洲，也构成了这个地区的特征”。以这一区域为关注点，荣新江先生的《中古中国与外来文明》（修订版）从族群互动与交流的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丝绸之路”这一区域内的时空变迁与文化交融。

该书以章为序，分别探讨了中古中国胡人迁徙与聚落分布、胡人与中古政治状况、外来诸宗教的流行以及中西交流史研究重要论著评介等内容，从不同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中古中国与外来文明彼此互动的诸多面相与可能。作者告诉我们，“历史上的丝绸之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地理环境的变化和政治、宗教形势的演变，不断有一些新的道路被开通，也有一些道路的走向有所变化，甚至废弃”，而除了我们一般提到的陆路通道之外，从汉代开始，还存在着一条历史同样久远的“海上丝绸之路”，在这之中，作为丝绸之路重要枢纽——内亚地域上的胡人族群的社会与文化交流活动，就从一个角度展现了行动中的“丝绸之路”及其社会的场景。高昌王国在这一过程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该王国通过对外来商旅与居民采取相关的经济与文化、宗教政策，在中古中国时期占据了“西域官方或私人贸易使团与东方贸易的首领地位”。随着内亚地区重新陷入纷乱以及相伴而来的陆上丝绸之路的阻隔，高昌王国也走向衰亡。

当然，除了专业读者的阅读眼光之外，更广大的读者更关注本书所具有的方法论意义，以及从相关族群社会的分析中所展现出的区域多样性，正如张广达先生在本书序中所指出的，该书的研究已经不仅仅是考证文化交流中早已存在的有趣史实，这一研究也将帮助我们更好地思考人类存在和交往过程中对于他者文明与文化的异向理解问题。在欧亚大陆数千年的东西交流过程中，作为枢纽与节点的内亚区域，时刻在映照着文化与文明之间的彼此多元性，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对他者文化与文明进行观察和比较时应当秉持的心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费孝通的这句话同样是我们观照“丝绸之路”及其时空互动时深藏在心底的价值理念，而本书也是对这一理念的文本印证。